与体力无关,次级复原术和医疗术都可以修复你的疲倦,你记得很早以前在翻越秦岭的时候,你甚至几十天都未曾入睡过。
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你已经老了,你的身体只有二十几岁,况且还有无数种法术令它维持最完美的状态。
思来想去,你觉得这大概是因为,你在企图用陆逊熟悉,但你并不熟悉的规则来下这一盘棋。
还有十数里,目的地便要到了,你转过身,准备进船舱里休息一下,无意中瞥见这支船队的身后,渐渐升起了一抹暗红,而在暗红色的天际线之间,一道黑影正在靠近你。
你惊起了一身冷汗,直至那两只鬼眼冲到你面前,收住脚步,你才认出来那是青行灯。
“我现在相信你说的是真的。”
在跟随你飘进船舱后,它没头没脑的这么说了一句。
“什么说的是真的?”
“你与那位陆将军啊……”它叹了口气,“我原以为你们俩是旧识,彼此间必定极有情意。”
江上行船,毕竟有些颠簸,你确定了一下那张凭几足够结实之后,才准备舒舒服服的坐下来,稍微休息一会儿。青行灯看到你这副心不在焉的神情,声音也变得十分不满。
“你怎么不听我说话。”
“听着呢,听着呢。”你说,“你觉得我跟陆逊除了一袋小米之外还有别的什么情意。”
“现在我觉得他是个无情的人。”
“嗯嗯嗯。”
这位青面獠牙的女鬼在船舱里无声的飘来飘去,沉浸在它那妄想世界之中,“但也说不定他仍对你是有情的……”
不管对你有没有情,你觉得徐楷对他是肯定没什么情意的。你想,在你抢占了羊渠,现下又击退了朐忍的吴军之后,陆逊的粮道很明显是要出问题了,如果永安仍未被攻破,以你这军事补习班新生的眼光来看,陆逊也该退兵了。
……除非孙权再派一支军队入川,也许你应该占卜一下。
“所以他才会在此时……唉……若你能脚步慢一些,便见不到他那副模样了……”
“……什么?”你艰难的从战局中回过神,“什么模样?”
它一只手拄在下巴上,声音飘飘渺渺,闲适得很,“打仗的模样啊。”
“什么打仗的模样?”你问,“我都没见过他打仗时什么模样,你从哪里见到的?”
青行灯伸出一只手指,指了指西北平炉坡的方向。
“他昨日开始围攻你的大营,现下已经吃掉你的左翼了呢。”
你头皮炸了。
“传我的命令!”你跳了起来,手指一勾,挂在旁边的铠甲自动飘了过来,正好在小兵冲进来之前贴在了你的身上,“吴军趁我不在,寻隙攻营,令士卒现下便用朝食,卯时下船备战!”
电视剧里两军交战,挂起“免战牌”便可以避而不战一直令你十分诧异,凭什么一方挂免战牌另一方便不能攻营?
后来你知道了为什么不能攻营——因为修缮完成的营寨本身是个巨大的防御工事,有拒马,有箭塔,有数层护栏,有壕沟,壕沟里还有尖刺木桩,总而言之强攻是个消耗巨大的选项,不是头铁或者有绝对把握,主帅不会轻易下令攻营。
但当你带着挂好一串儿buff的士兵靠岸下船,跟着初升旭日一同爬上平炉坡时,你亲眼见到了什么叫“攻城拔寨”。
陆逊毅然决然的发动了总攻,不计代价,不惜士卒。
你的十余座营寨按照他的意愿被分割开,之前未受太大损耗的右翼尚能支撑,左翼却已经被他屠戮殆尽。
数日之前你曾骑马巡视过的营寨,曾督促训练的那些士兵,现下已经成了尸山血海。
整座营寨都变成了人间地狱。
太阳升了起来,但你眼前的世界仍然一片暗红。
“蒋琬还活着吗?”你轻声问了身侧的青行灯一句,它隐藏在黑暗之中,点了点头。
“还活着,不过你这大营中军布防薄弱,早就被陆逊看出来了,下一个吃掉的便是中军。”
“他吃不掉了。”
那轻飘飘的,带了一丝恶意的声音在你耳畔响起。“为什么?”
“他是名将,我想向他求学。”你拔出长剑,深吸了一口气,对面已经有战将骑马向你冲锋而来。
战马的速度极快,一瞬便到了你面前,带起一阵风。
骑在马上的战将被你劈为两段时,应当也感受不到痛苦。
“我因此愿意坐在桌边,按照他的规则下这盘棋。”
它噗嗤一笑,“你可算不得守规则的棋手。”
“是。”你痛快的承认了,“我是个作弊的棋手。”
接二连三的骑兵为你所斩杀,那些吴兵似乎为你气势所迫,包围圈之间短暂出现了空档。
但你的视线范围内只有蜀兵的尸体,以及无休无止,无穷无尽的吴兵。
那些被你恐吓住,背地里传唱歌谣嘀咕你的士卒呢?
那些认为你熏香熏得过于讲究,根本不像大丈夫的武将呢?
还有满心信任,被你留在这里,独自面对吴军的蒋琬呢?
号角声鸣起,陆逊已经发现你进入战场,从中军分出了一队盾手想要将你拦住。而你身侧的传令官挥动令旗,你的士兵们开始冲锋。
“但你知道吗?”在无数士兵之中,你的脚步反而没有那么快,“这局棋还有另一种玩法。”